Friday, March 17, 2006

一場華麗壯闊激昂深邃的藝術演出

沈鑒治博士在《國粹‧中國京劇》一書序中說︰「在西方,像京劇那樣治話劇、歌劇、芭蕾、啞劇於一爐的表演藝術絕無僅有,我們豈可任由這個民族瑰寶湮沒?」

在文化中心看京劇。由京昆武生暨天津京劇院聯合演出的《全武生》,是晚(2006年3月16日)為首場,共演四齣折子戲 —— 《擋馬》、《嘉興府》、《夜奔》、《挑滑車》。

這該還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舞台上的京劇演出,認識的少,感受卻深,胡亂寫一點。


《擋馬》
最好看的是武丑焦光普(胡小毛演)欲奪刀馬旦楊八姐(閻虹羽演)腰牌一段。嘩,一下前一下後,一下左一下右,男的刁鑽,女的活潑,動作敏捷,盡表達出焦光普心急要把腰牌搶奪、以便能歸鄉返家,卻按捺住躁進猶自鎮定的心情。

後來他認出楊八姐卻被她誤當敵人那段也精彩,跳躍奔走,椅子功架,動作伶俐有勁,戲的張力盡現,將氣氛推至高點。


《嘉興府》
劫法場的戲,是一場正邪分明的對決。京劇,作為「通過好人的歌頌和對壞人的鞭撻而有導人向上」(沈鑒治)的一門傳統主流藝術,當然是邪不能勝正的。

這段戲,唱詞少,集中在戲的開首,簡單幾句以交待劇情。中至後段都是各個生、旦、丑、淨打拚滾跳的場面,攻守進退,功夫十足,讓全場觀眾都看得很開心很興奮,興奮得不停大叫「嘩!嘩!嘩!」

的確,翻筋斗、耍槍、舞刀、策馬、騰跳,全部都好看。
但我就是不喜歡這場功架表演。

也許是我過份執迷於文字,才無法喜歡沒唱沒念只做和打的戲。


《夜奔》
這齣是我買票進場的原因。


良夜迢迢,良夜迢迢,投宿休將他門戶敲。遙瞻殘月,暗度重關,奔走荒郊。俺的身輕不憚路迢迢。心忙又恐怕人驚覺。啊!嚇得俺魄散魂銷,魄散魂銷。紅塵中誤了俺五陵年少。
獨腳戲,演林沖的王立軍一段〈駐馬聽〉唱得我心神激盪。詞中一字一句,盡致的描繪出林沖被逼拋棄妻子高堂、懷抱滿腔怨憤投奔梁山的心情。一舉手一投足,起坐奔止,語氣聲調,長嗟短嘆,在在流露他的忿恨哀戚、思潮起伏。

戲以林沖的第一身,由自身困境,回憶光輝昨日,想到將來亦已無望,悲涼自嘲。後想起無奈棄留在家鄉的母妻,及念至恐自身死期不遠矣,「嚇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湯澆、急煎煎心內似火燒。」盡顯出其思緒紊亂,極其立體的寫出了其可憐可憫的境況。以至後來他哀慟悲鳴「嘆英雄氣怎消」,一聲聲長嘆刺進觀眾心坎。


急走羊腸去路遙,天,天哪!且喜得明星下照。一霎時雲迷霧罩,疏剌剌風吹葉落。
想像自己孤身在黑漆漆的深夜中奔逃(不是香港的夜晚!),抬頭忽見星月明亮,轉瞬卻又變得天昏地暗。那一種凄苦,那一陣寥落,痛徹心扉。從來,在甜蜜後忽地一陣苦澀最苦。

《夜奔》的詞藻華麗,描寫的畫面豐富,感情細膩動人。因為在幾年前看電影時,已找過這原裝唱詞來讀,其中一些也已能背。於是偶爾合上眼來聽,去感受戲裡的世界。忽然,我像是明白了一些我從未經歷過的痛苦。


想俺林沖在那八十萬軍中,做了禁軍教頭,征那吐蕃的時節呵!
林沖的一段口白,回想昔日的風光,是那樣的倨傲軒昂,那樣的趾高氣揚。當一路如魚得水,的確是會讓人狂妄吧?而人忽地從高峰墜落,也許強如林沖,亦只會戰競徬徨?這段戲讓我看到誰的影子,才發現自己從來都不過是在台下一個抽離的觀眾,未曾體諒過台上在苦撐的表演者的心情。

入戲太深,看京劇都流出淚來,連自己也訝然。

這是四段戲中我最喜歡的一段。


四演《挑滑車》
無疑,這是一齣經典佳作。

戲的結構好 —— 起始時,一眾生、淨、龍套齊集烘托,氣勢固然磅礡。至中後段起,由高寵一人獨擔大旗,依然霸氣十足。當然是晚飾演高寵的四位演員應記一大功。尤其是第三位出場的張幼麟和壓軸的周龍,一踏上台板的那股陣勢,已把場內觀眾的心神震攝住。

不過因我仍沉醉在《夜奔》的場境裡,顯然我並未能如看前三齣時那樣投入。也許亦因為我把部份專注力,投放了在諸位英雄勇將身上那件件色彩鮮明、手工細緻的靠,和頭上配襯的盔帽上。

「靠是用各種顏色的素緞子製作的。在素緞上用金、銀、彩線繡滿了鱗、甲,看上去光彩奪目。」(國粹‧中國京劇)

件件都華麗得令人讚嘆不已。有過一刻我感到多麼遺憾,沒能坐到第一行去近距離察看那處處流露傳統品味的衣裝頂戴。



接近三個小時的演出。從豐富的劇情、華麗的唱詞口白,迸發出激烈且深邃的情感,此等在在所營造的凌厲氣氛,為我開啟了一道大門。此刻我如初生之犢般踏進門內,抬起頭,嘗試認識、感受京劇這一門包羅萬有的藝術,是何等的博大精深。

實不愧獲讚譽為「國劇」。



看別人寫的更好︰

0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

<< Home